清華大學研究生任霄澤：一個援藏理想背后的兩難選擇
來源：中國青年網(wǎng) 2014-7-16 朱琪紅
帶著對西藏這片土地的深情，響應國家的召喚，2010年畢業(yè)后，任霄澤告別他生活了八年的清華園，告別了淚眼婆娑的女友，奔赴西藏成為山南澤當鎮(zhèn)的一名大學生“村官”。
一個月前，中國青年網(wǎng)為廣大讀者講述了清華大學優(yōu)秀畢業(yè)研究生任霄澤，兩度進入西藏，選擇將絢爛青春奉獻給雪域高原的青春勵志故事。
故事中，任霄澤是清華大學優(yōu)秀學生干部，是赴拉薩西藏職業(yè)技術(shù)學院支教一年的清華大學第九屆研究生支教團成員，還是西藏山南地區(qū)澤當鄉(xiāng)黨委委員，宣傳委員……
今天，中國青年網(wǎng)記者將帶您走近“另一個”的任霄澤。
妻子袁淑穎記憶深刻的國慶60周年
任霄澤的妻子袁淑穎，也是清華大學經(jīng)濟管理學院一名學生，早在相戀之前兩人就已相識。2009年，時逢國慶60周年大典，清華大學組織師生承擔了兩個方陣的重要表演任務，任霄澤和袁淑穎都是方陣中的一員。在兩個月的訓練相處的日子里，任霄澤的認真負責、努力踏實，袁淑穎都看在眼里，心生好感。
“他是方陣中的學生負責人之一，擔任了組織訓練、后勤等工作，工作又雜又多，還要跟我們一起進行方陣訓練。我很佩服他。”袁淑穎說。能參加國慶慶典，對每一個清華學子來說，都是極為難得珍貴的機會。相應地，對訓練隊員要求高且紀律嚴格。
當時，訓練隊有一個規(guī)定，只要缺席訓練一次，就只能當備選隊員。備選意味著，當其他同學組成方陣邁著整齊的步伐、精神昂揚地向祖國獻禮時，備選隊員只能默默地站在一角，什么也不能做，長期的努力幾乎沒有上場的機會。所以，誰也不愿意被替換下來成為備選。
然而，任霄澤成為了那個例外。“有一個同學，因為生病缺席了一次訓練，按照規(guī)定只能充當備選隊員。看到那個同學平時訓練極為努力，僅僅因為一次生病缺席而錯失這個機會，任霄澤于心不忍，最后主動把自己的機會讓給了他。”就是任霄澤這樣一個冒傻氣的舉動，讓袁淑穎心動了。
“其實，60周年國慶那天，看到我們的方陣走過去，他自己只能站在一邊角落默默看著，他心里很難受。他是一個能吃虧的人，人很老實。”袁淑穎這樣評價自己的丈夫。
入藏前的猶豫：不能“禍害”了女友
2010畢業(yè)，任霄澤主動申請去西藏工作，他說：“去發(fā)達地區(qū)工作，自己僅僅是一朵‘錦上花’，而在西部的大舞臺上，自己才是‘雪中炭’，祖國終將選擇那些選擇了祖國的人。”
西藏，任霄澤去意堅決，甚至做好了一輩子扎根雪域高原的準備。面對女友袁淑穎，任霄澤犯難了，甚至一度猶豫要不要分手？
“他覺得他要去西藏了，不能禍害我。我說，選擇了他，這是我自己的選擇。那么他的一切，我都愿意承受。”袁淑穎非常贊成和支持任霄澤進藏工作，“我對他說，你不用擔心家里，放心地去工作。他去西藏工作不是為了掙錢，也掙不了什么錢。”現(xiàn)在，加上補貼，任霄澤月工資才4000多元。
訪談中，袁淑穎告訴記者，在清華大學選送去西藏工作的連續(xù)幾屆畢業(yè)生中，任霄澤幾乎是唯一一個長期兩地分居的，其他人都把家安到了西藏，要么把自己的女朋友帶上去，要么在當?shù)卣乙粋€。“真的都是做好了一輩子留在那兒的準備，戶口都遷到西藏去了。”袁淑穎說。
歷來，清華大學經(jīng)管院的畢業(yè)生都很“暢銷”。但是，為了給以后兩人的小家一份安穩(wěn)，有著清華大學經(jīng)管院碩士研究生學歷的袁淑穎放棄了外企的高薪工作，選擇去一個公安部下屬的一個事業(yè)單位工作，“工資并不高，即使能漲也漲不了多少，可能4000多。他在西藏漂著，那就由我把家穩(wěn)定下來。”
2011年，值清華大學百年校慶之日，任霄澤和袁淑穎結(jié)婚了。想方設法將婚假、年假等各種假“拼湊”在一起，袁淑穎來到了西藏山南澤當鎮(zhèn)——任霄澤工作的地方。從北京初到澤當，頭暈、乏力、呼吸不順等身體不適的高原反應在所難免，生活條件差，袁淑穎也早有心理準備。然而，見到丈夫破舊的單人宿舍，還是讓她震驚和難受，“他住的單人宿舍很小很老舊，潮濕、陰冷，一大片墻壁上還長著霉斑。”此時，兩人都還不知道，有一個小天使已悄悄降臨。
爸爸去哪兒了？陌生老爸在女兒面前努力刷存在感
2012年4月6日下午，任霄澤還在辦公室，突然接到妻子袁淑穎的電話：“我破水了！”妻子懷孕還不到32周，這讓任霄澤心里十分著急，立即向組織部申請了休假，買了第二天的飛機票，匆匆趕回杭州。
“保大人還是保孩子？”任霄澤一到醫(yī)院，醫(yī)生的一個選擇題如晴天霹靂迎面砸來，任霄澤堅決的說兩個都要保。最后，妻子袁淑穎剖腹產(chǎn)產(chǎn)下女兒桐桐。由于是早產(chǎn)兒，桐桐一出生就進了“暖箱”。
“醫(yī)生有說早產(chǎn)的原因嗎？”記者問。
“可能是那段時間太累了。”袁淑穎說。為了迎接即將出世的孩子，衣食用具、大大小小一應事務都需要懷著近八個月身孕的袁淑穎操心打理。
休假很快就結(jié)束了，女兒從醫(yī)院回家還不到一個月，任霄澤要回西藏工作。臨走前，他抱著襁褓里的女兒，怎么也不舍得離開。六個月后，醫(yī)生診斷由于先天不足，桐桐將來會不良于行。袁淑穎深知，弱小的女兒需要更多的精力和耐心來養(yǎng)育，她毅然辭去工作，在母親的幫助下，全心全意留在家中照顧起女兒。
“一方面是因為早產(chǎn)，孩子身體還沒發(fā)育好。另一方面，醫(yī)生說可能也跟我孕早期去西藏缺氧有關(guān)。那時候，還不知道已經(jīng)有了孩子。”說到這里，袁淑穎語氣里充滿了心痛。
“孩子這樣，任霄澤也很心痛。”誰能想到，那個一米九的大個子男人，也曾愧疚、難受得在妻子面前掩面痛哭、雙淚直流。
于是，任霄澤一休假，就會回到杭州盡可能多地陪著孩子。任霄澤父母住在太原，妻子和女兒住在娘家杭州。任爸爸說：“孩子最重要，過年、休假我們都讓他去孩子那里。”
即使如此，任霄澤跟女兒相處的時間也不多，除了每周1-2次的視頻通話，就是每年包括春節(jié)假期在內(nèi)的60天年假。一次，剛剛回家的任霄澤，迫不及待地跑到女兒的床邊，準備陪伴小寶貝一起入眠。沒想到，桐桐小手一推，說：“爸爸，你走開。”對于桐桐來說，任霄澤還只是個叫“爸爸”的陌生人。
“孩子太小，每次任霄澤回來，她都不認，也不讓抱。一個禮拜慢慢熟悉了就好了。”袁淑穎說。袁淑穎手機中保存著不多的女兒和任霄澤的合影以及視頻，記錄著桐桐兩年來的成長。她也會常常指著照片、視頻里的任霄澤，反復地告訴女兒，這是爸爸。
“這是誰呀？”
“這是爸爸。”
“爸爸去哪兒啦？”
“爸爸上班去了。”
“爸爸為什么上班呀？”
“掙錢給桐桐買好吃的。”
桐桐外婆告訴記者，桐桐最喜歡和爸爸玩的游戲是騎大馬。一說到“騎大馬”，桐桐便會開心地笑。
就在記者采訪的當天，任霄澤還通過網(wǎng)購給女兒買了一個電蚊拍寄到家，桐桐臉上一個被蚊子叮咬的小包清晰可見。
惟愿健康
為了女兒早日康復，袁淑穎和家人帶著桐桐找遍了所有相關(guān)的醫(yī)院。不久前，袁淑穎帶著桐桐在北京一家康復中心附近租房，把家從杭州搬到了北京。她說，“女兒在哪里，家就在哪里。”
“康復訓練要做多久？”記者問。
“做到她十八歲。”袁淑穎回答。今年桐桐才兩歲零兩個月。
上午陪孩子訓練、半小時康復治療，下午孩子睡覺，醒了再陪她訓練。如此每天重復，袁淑穎眼睛始終關(guān)注著孩子。
雖然任霄澤從來不跟妻子談工作上的事，袁淑穎依然能在只言片語中感受到他的快樂和辛苦。“他現(xiàn)在以辦公室為家，忙的時候能工作到半夜兩三點。跟我電話里聊天，他常常會不自覺地冒出幾句藏語。我聽不懂，他就一句句給我解釋，基本就是你好，好呀之類的意思。他還說當?shù)仫L干的生牦牛肉、糌粑很好吃，反正我是吃不慣的。”
任霄澤的健康也是她很大的顧慮，畢竟長期在西藏工作對身體肯定有影響，每年休假回家，袁淑穎都會提醒任霄澤定期體檢。“今年體檢查出他心臟不太好。任霄澤在西藏那邊，我們也照顧不到他，只能是叮囑他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