奔跑中的愛麗絲
來源：中國科學報 2013-3-8 張晶晶
去蕪存真,，這個女孩兒其實就是一個自由自在的精靈,，在科學的世界里一路狂奔,，堅強而又勇敢，戰(zhàn)勝挫折與困難，如童話中的愛麗絲一樣扎進了美麗的細胞世界,。
她們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贏得我們的尊敬：是的,，這份尊重無關(guān)于性別,，有關(guān)于堅持、信仰,、價值與時間,。
她們需要壓縮自己在梳妝臺前、廚房里,、搖籃邊的時間,，去觀察顯微鏡、演算數(shù)學公式,、作實驗記錄和撰寫論文,。
對于她們，致敬可以有多種方式,，傾聽是其中一種,。
童話《愛麗絲夢游仙境》里，愛麗絲追著一只揣著懷表的兔子進到了兔子洞里,，她遇到了許多有趣生物,、瘋瘋癲癲的帽子叔叔、耍劍的貓騎士,，還有邪惡的紅桃皇后……小姑娘愛麗絲遇到了很多危險,，但也見證了諸多神奇。她在奇幻的王國里奔跑著,，游歷仙境,。
思考許久也沒有找到一個新鮮的形容詞給顏寧，聰明,、勤奮,、美麗——這些用在她身上的詞都已司空見慣。她是施一公先生的得意門生,，是清華大學最年輕教授,，她拿到國際青年科學家獎、中國青年女科學家獎……去蕪存真,，這個女孩兒其實就是一個自由自在的精靈,，在科學的世界里一路狂奔，堅強而又勇敢，戰(zhàn)勝挫折與困難,，如童話中的愛麗絲一樣扎進了美麗的細胞世界,。
在2012年科技盛典上，顏寧身穿紫黑小禮裙,、挽起發(fā)髻,，亭亭玉立站在大屏幕前，將自己的研究娓娓道來：“每個細胞里都有成百上千的線粒體,，提供細胞活動能量,，還有一些繁忙的小機器——蛋白質(zhì)，神奇的大自然把幾萬種蛋白質(zhì),、上億種分子放在小小的細胞里面,，支撐起我們的生老病死。”
顏寧的研究領(lǐng)域是膜蛋白結(jié)構(gòu)解析,，對膜蛋白的研究將會對許多疾病的研究提供線索,，因此一直受到科學界的關(guān)注。截至2012年,，研究膜蛋白的科學家已經(jīng)四次獲得諾貝爾化學獎,。在花費無數(shù)心血搭建的實驗室里，顏寧帶領(lǐng)自己的團隊成功解析出了五種膜蛋白結(jié)構(gòu),，自此邁入了世界優(yōu)秀結(jié)構(gòu)生物學家的行列,，也因此獲邀在2014年國際生物物理年會上作大會主題報告。
葡萄糖轉(zhuǎn)運蛋白的結(jié)構(gòu)與原理就是顏寧的發(fā)現(xiàn)之一,。人體攝入的葡萄糖都需要這種蛋白的運輸才能發(fā)揮作用，所以解析這種蛋白質(zhì)的結(jié)構(gòu),，弄清它的運行機理可以為新藥的研究提供精確的依據(jù),，進而提升藥物療效、減少藥物的副作用,。
“因為癌癥細胞需要大量地消耗葡萄糖,，對某些蛋白的需求特別旺盛，如果能找到一種藥物扼制癌細胞,，讓它不能再轉(zhuǎn)運葡萄糖,，就可以餓死癌細胞。”身著清華紫色衛(wèi)衣的顏寧,，語氣溫柔而又堅定,。
有點疲累的教學相長
平素喜歡扎馬尾、穿休閑裝的顏寧一眼望去還真是不好辨認,，用同學的話說,，“完全就是個清純的清華女學生”。不過可千萬不能小瞧了這位“顏老師”。新學期伊始,，她就給同學們提了個醒：“選我課的同學們,，今天是你們唯一輕松的一節(jié)課。我和你們一道學習,，看看壓力到底能有多大,。”
顏寧說自己特喜歡站在講臺上和聰明孩子一問一答的感覺，看著學生從一竅不通到頗有見地,，便很有成就感,。她叫自己“青椒”，諧音青年教師,。但是享受著教書成就感的同時,，她也有自己的苦惱。
國內(nèi)大學對于終身教授職位的申請大多有授課課時的要求,，顏寧所在的清華也不例外,。但長時間的授課以及備課勢必會對自己的研究工作造成影響。學生時代最討厭教授照本宣科的顏寧,，如今到了傳道授業(yè)解惑的位置上自然也不喜歡應(yīng)付,。她說：“誤人子弟的課是要不得的。”
本科生的課即使已經(jīng)有現(xiàn)成的教材,，她也要自己先讀明白,、琢磨透，添點瓦,、加點料地用自己的方式講給學生聽,。而研究生的課沒有教材，全部要靠自己來,。這讓科研任務(wù)繁重的顏寧有點頭大,，“基本上，一個小時的課需要1~2天的時間來準備,。每次講課的前三天,，我都如臨大敵。跟作學生時考試前一樣,，捧著教科書或文獻讀,，在網(wǎng)上找各種資料。連做科研都沒有這樣心力交瘁過”,。
學生其實很喜歡顏寧的課,，而顏寧也絕沒糊弄過任何一堂課上的學生。她會在微博上寫寫自己的勞累,，有朋友善意提醒說,，這樣抒發(fā)負面情緒不好,。
但顏寧回答說：“我一定要即時記錄下自己最真切的感受，因為是第一手的,，才不會有事后的美化或丑化,。”
無法實現(xiàn)“教學相長”這件事讓年輕的顏教授感到困惑，她跑去問前輩如何解決,，但得到的答案卻無外乎透支自己或者“我不怎么用上課”,。這讓顏寧的臉上豎了幾條黑線。
期末戰(zhàn)斗完的顏寧長舒了一口氣,，因為密集上課,，她給自己挪出了大半年的時間可以專心地、自由地泡在實驗室里,。但要問她下學年還上這么多課嗎,？她的答案竟然還是要上。
“每當與同事討論起來,，我引經(jīng)據(jù)典,，那種得瑟勁還真挺鼓舞人的。為了講好課,，講得有趣些,，不時要去翻翻科學家的傳記，多了解科學史,，于是發(fā)現(xiàn),，要變得像饒毅那么博學，也不是那么難的事情,，多讀多看就好了,。”
但她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：刻板要求授課時間，讓教授們?yōu)榱诉_到教學要求而不惜東拼西湊,，遠不如讓每個人根據(jù)自己的特長開一門精品課更有益,。
文以載道
顏寧說自己小時候的理想就是要做一名記者，“可作文不及格”,。她說即使現(xiàn)在沒做成，但最享受的時刻仍是看到自己的論文變成鉛字的時候,。
作為科學網(wǎng)的忠實讀者,，顏寧也開通了自己的博客。除了偶爾的閉關(guān)斷網(wǎng),，她一直保持著比較高的更新頻率,，會寫各種心得體會，文風生動活潑,，邏輯清晰縝密,。
古語云：“文以載道,。”可以說，顏寧對這句話頗有心得,。
“翻看我以前的PPT,，那叫一個慘不忍睹。”顏寧第一次作學術(shù)報告是本科畢業(yè)答辯,。“我還記得當時負責指導的孟夏博士耐心地告訴我們該怎樣準備PPT,，比如不要用太多花里胡哨的模板占據(jù)；字體最好都用粗細一樣的,，比如Arial,、Comic，而不要用Roman,；每一頁的標題位置都要一樣,、每一個主題下的字體、顏色要匹配等等,。”顏寧回憶說,，“遺憾的是，我盡管當時聽了,，但是架不住喜歡用很炫的模板,。”
幾年后她才慢慢將這個習慣糾正過來，現(xiàn)在她的PPT,，套用一句流行語,，風格是“簡約而不簡單”。
她會把自己的這些經(jīng)驗教給學生,，告訴他們“重要的是注意怎樣讓下面坐的聽眾接受到你最想表達的信息”,。
后來作學術(shù)報告的機會越來越多，顏寧的功力也大幅提高,。她總結(jié)自己的特點是越有緊張感越能超常發(fā)揮,，“基本上每一個內(nèi)容，第一次在公共場合講都是效果最好的,，越往后就講得越乏味了,。”
但如果在不合適的場合活用了自己的“長處”，似乎會適得其反,。初進施一公實驗室,，第一次在組會上作工作匯報的顏寧，就被施一公不客氣地批了一頓——邏輯混亂,、跳躍性太強,，讓人不知所云。
“他告訴我們,，如果最開始確實不知道該怎么講,，不妨給每張都寫好底稿,，自己先在家里練一兩遍。”顏寧說自己親身實踐了兩次,，效果真不錯,。“后來可能講得多了，經(jīng)驗也多了,，也就不需要這樣了,。其實現(xiàn)在想想，那也是我的優(yōu)點啊,，發(fā)散性思維嘛,。”調(diào)皮的顏寧吐了吐舌頭，為自己辯解了一下,。
顏寧說她很不喜歡一種PPT,，就是頁面上寫滿了自己要說的話，發(fā)言的時候就是照著讀,。“密密麻麻,、滿滿當當寫滿了字，讓人頭暈眼花,。”
有的學生非常不愛寫論文,，總覺得作研究是一回事，寫論文是另外一回事,。對此,，顏寧也是有話要說。
“學術(shù)論文是傳播科學發(fā)現(xiàn)最主要的途徑,。比如,，你可以說，我們中國人早就知道進化論了,。那好啊,，給我文字記錄。沒有,？對不起,，只有達爾文發(fā)表過，所以他是進化論的創(chuàng)始者,。所以,，科研不是為了發(fā)表論文，但發(fā)表論文是做科研的直接結(jié)果,。”
2012年最令顏寧驕傲的工作是發(fā)表在Nature上的兩篇論文，是她迄今為止最重要的研究成果,，標志著其主要研究體系的確立,。
她說,，一個科學家最滿足的時刻，其實并不是發(fā)表了論文,，或者被十大進展引用等等,。“而是，當你在經(jīng)過多年與它的斗爭之后,，在世界上第一次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規(guī)律,，看到了一個現(xiàn)象，明白了一個機理,，解決了一個問題,，那一刻之美、之醇香,，只有自己能體會,。”
被吸煙，我不干,！
第一次看到顏寧的微博頭像有點吃驚,，戴著墨鏡揮手的樣子有點電影里黑幫女老大的意味。為何擺出如此有沖擊力的姿勢,？仔細看看才發(fā)現(xiàn)旁邊有幾個字,，寫著：被吸煙，我不干,！
這是蓋茨基金會在去年國際無煙日舉辦的活動,，旨在讓大家了解二手煙的危害，勇敢地對二手煙說不,?；顒友埩嗽S多明星、名人參與,，顏寧也在其中,。
“這是我第一次死乞白賴地參加活動。”顏寧和自己的學生穿上印著“被吸煙,、我不干”的T恤,，伸出左手，嚴厲拒絕二手煙,。甚至在博士生的答辯會上,，也特地穿上了這件T恤。
“去成都參加生化學會的年會我也穿了它,，碰見吸煙的,，指指就好了。”她還建議蓋茨基金會設(shè)計件背后也有字的,，更加醒目,。
在普林斯頓度過七年,，顏寧對那里的綠地藍天、微風古堡充滿思念,。午夜夢回,，她回到熟悉的宿舍，有原木地板,、壁爐,、窗邊小榻。
“清華也是我熱愛的地方,，但總會想念普林斯頓的人和景,。特別是最近北京這空氣，太差了,。”
她說自己最抑郁的時刻是在首都機場降落的時候,，“親眼見證著從藍色的空中墜入一鍋混沌；而下了飛機再抬頭望,，卻又似乎還是晴天”,。
有人說愛麗絲最后從夢里醒了過來，發(fā)現(xiàn)一切只是一場夢,。從夢中醒來或許如同見而不得的藍天一樣讓人抑郁,，但不同的是愛麗絲確實從這夢里學到了許多東西。而且在她醒過來之后,，她的姐姐也睡了過去——兔子洞里的仙境,，不會因為你醒來或者未睡去而消失掉。如果愿意像愛麗絲一樣奔跑,，總會看到美好,。就像顏寧發(fā)現(xiàn)的美麗結(jié)構(gòu)。
世界毀滅,？無所謂,！
顏寧的研究領(lǐng)域是膜蛋白結(jié)構(gòu)解析。
今年是顏寧的本命年,，第一眼看到她的人估計都會反應(yīng)：“天哪,，她才24！”事實上是要再多加一旬,，但無論從外貌還是心態(tài)上她都保持著年輕且充滿激情的狀態(tài),。
世人對于長期蟄居實驗室的人充滿敬意的同時也會感到好奇，究竟他們在想些什么,？他們和我們一樣嗎,？他們的大腦里是不是有另外一個世界……
“清華最年輕教授”、“美女”這樣的標簽底下，顏寧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,？20個問題的快問快答,，或許能從中略窺一二。
Q：如果可以當一天奧巴馬,，你最想做的事？
——不想當,。
Q：世界上最偉大的發(fā)明,？
——電腦。
Q：這輩子最尷尬的事情,？
——忘了,。
Q：現(xiàn)在正在讀的一本書？
——Digital Fortress by Dan Brown,。
Q：在學校最喜歡的科目,？
——體育之游泳。
Q：如果可以進行一次時空旅行,，最想去的地方,？
——生命出現(xiàn)之時的地球，這樣子就可以解決生命起源問題了,，前提是我能在那個環(huán)境下活著,。
Q：最近一次撒謊的時間？
——剛剛,。我告訴媽媽晚飯吃得很好,，事實上正在吃不好吃的外賣。
Q：最想提升的一項生活技能,？
——無,。
Q：童年時代的英雄？
——岳云,。
Q：最想收到的郵件,？
——最好沒郵件。
Q：如果明天世界毀滅,，最想做的事情,？
——無所謂。
Q：最想交往的一個科學家,？
——Francis Crick（1916~2004年,，英國生物學家、物理學家及神經(jīng)科學家）,。
Q：最近一次哭的時間,？
——眼睛進沙子算嗎？
Q：如果實驗室著火，最先搶救的東西,？
——人都趕緊撤,，其他都不重要。
Q：最想和十年前的自己說的一句話,？
——Thank you!
Q：昨天晚上睡覺前,，你在思考什么問題？
——該上幾點的鬧鐘,，一周可以有幾天自然醒,。
Q：最喜歡的彩妝品是？
——都不喜歡,。
Q：每天晚上有幾個保養(yǎng)步驟,？
——注意保濕，其他全免,。
Q：如果不作研究,，最想做的職業(yè)？
——記者,、作家,、設(shè)計師（不過比較有自知之明，這幾項俺都沒天分）,。
Q：最喜歡吃的食物,？
——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