談讀書
吳晗
題目好像很奇怪,,只要認識三五千漢字,便可讀所有用漢字印刷的書了,,書人人會讀,,何必談?
然而問題并不如此簡單,,能讀書是一回事,,善于讀書又是一回事,并不是所有認得若干漢字的人都善于讀書,,能和善,,相差只是一個字,實際距離卻不可以道里計,,問題就在這里,。
經(jīng)常有些青年人,也有些中年人,,其中有學生,、教師,也有編輯工作者等等,,他們提出問題,,怎樣做才能讀好書,作好學術研究工作?特別是當前各個高等學校學生都在奮發(fā)讀書的氣氛中,,這個問題也就顯得很突出了,。
要具體地談各個學科,各個年級的學生該讀什么書,,或者研究什么題目,,該讀什么書,這是各個教研組和研究導師所應該答復的,。這里只能談一點基本的經(jīng)驗,。
首先是方法問題,用老話說,,有兩種不同的方法,,一種是尋章摘句式的,讀得很細心,,鉆研每一段,,以至每一句,甚至為了一個字,,有的經(jīng)師寫了多少萬字的研究論文,。其缺點是見樹木而不見森林,揀了芝麻,、綠豆卻丟了西瓜,,對所讀書的主要觀點、思想?yún)s忽略了,。另一種是觀其大意,,不求甚解式的,這種人讀書抓住了書里的主要東西,,吸收了并豐富,、提高了自己,但是不去作尋章摘句的工作,。明朝人曾經(jīng)對這兩種方法作了很好的譬喻,,說前一種人擁有一層子散錢,卻缺少一根繩子把錢拴起來,。后一種呢,,恰好相反,只有一根繩子,,缺少拴的錢,。用現(xiàn)代的話說,這根繩子就是一條紅線,。這兩種方法都有所偏,,正確的方法是把兩種統(tǒng)一起來,對個別的關鍵性的章節(jié)、詞句要深入鉆研,,同時也必須領會書的大意,,也就是主要的觀點、立場,,既要有數(shù)量極多的錢,,也要有一條色彩鮮明的繩子。
在學習理論的時候,,還必須聯(lián)系實際,,才能學得深,學得透,。
其次是先后問題,,先讀什么,后讀什么,。是先讀基礎的書呢,,還是先讀專業(yè)的書呢?例如學習中國歷史,,是先學好中國通史,,還是先學斷代史或專門史呢?有不少人在這個問題上走了冤枉路,,把先后次序顛倒了,,不善于讀書。其實道理極簡單,,要修一所房子,,不打好基礎,這房子怎么蓋呢,?你能把高樓大廈建筑在沙灘上嗎?以此,,要讀好書,,必須先打好基礎,讀好了基礎書,,才能在這基礎上作個別問題的鉆研,,基礎要求廣,鉆研則要求深,,廣和深也是統(tǒng)一的,,只有廣了才能深,也只有深了才要求更廣,。
“讀書百遍,,其義自見。”這話是有道理的。有的書必須多讀,,特別是學習古典文學,,那些范文最好是能夠讀到可以背誦的程度。除了多讀之外,,還得多抄,,把重點、關鍵性的詞句抄下來,,時時翻閱,,這樣便可以記得牢靠,成為自己的東西了,。多讀多抄,,這個二多是必保證的。
第三是工具問題,,認識了字并不等于完全了解這個名詞的具體意義,,有些專門術語隨著時代的變化而具有不同的意義,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容易理解的,。解決的方法是善于利用工具書,,也以學習歷史作例,不懂得使用《辭源》,、歷史人名辭典,、歷史地名辭典、歷史地圖,、歷史年表和歷史目錄學,,在研究歷史科學的康莊大道上,也還是寸步難行的,。
要多讀書,,用功讀書,但是還得善于讀書,。
注:原載《前線》1961年第23期,,署名吳南星。
吳晗(1909-1969),,字辰伯,,浙江義烏人。歷史學家,、社會活動家,。1931年至1934年就讀于清華大學歷史系,畢業(yè)后留校任教,,1937年到云南大學任教授,,1940年后任西南聯(lián)合大學,、清華大學教授,1948年赴解放區(qū),。北平解放后,,以副軍代表身份參與接管清華大學,并擔任歷史系主任,、文學院院長,、校務委員會副主任委員等。后擔任北京市副市長,。1955年當選為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學部委員,。
供稿:校史館
編輯:李華山
審核:周襄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