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校初期的清華校園，是以二校門、第一、二教室樓、清華學堂、同方部、科學館、老圖書館等建筑為主體的，也就是現(xiàn)在地處校園核心的歷史文物保護建筑區(qū)。那么，不知你是否注意過一個有趣的現(xiàn)象：被視為整體景觀的二校門和大草坪、大禮堂其實并不在同一條軸線上，也就是說，這條在空間上貫穿校園南北格局、時間上延伸清華歷史的中軸線“歪了”！為什么會出現(xiàn)這樣的情況呢？這樣的空間布局是有意為之，還是另有原因？又是否違背了中國傳統(tǒng)的“軸線對稱”的建筑理念？這還要回溯到校園規(guī)劃與建設的1910年代。
1914年，美國建筑師亨利·墨菲（1877-1954）在時任清華校長周詒春禮聘下承擔了清華學校的擴建任務。這是一個在中國眾多高校早期建設與規(guī)劃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人，他設計了雅禮大學、清華大學和燕京大學等多所重要大學的校園，也參與了當時的首都南京的城市規(guī)劃。
在此次清華的擴建設計中，墨菲收到了“比他事務所在亞洲所有項目綜合還要多”的建筑任務：制定整體校園規(guī)劃、平面立面的設計以及制定未來學校建筑組群的規(guī)劃，并在風格上引進美國大學校園的設計模式與建筑樣式。此次設計方案最終成形于1915年，今天清華最具代表性的“四大建筑”大禮堂、圖書館、科學館、體育館之初貌已躍然于紙上。其中，在工字廳東側(cè)新建的大禮堂則是作為高等教學區(qū)的中心軸線節(jié)點存在的，一定程度上迎合了中國建筑傳統(tǒng)中“中軸線”的空間布局。
在此基礎(chǔ)上，墨菲將20世紀初美國大學的校園特征融合進來：以長向草坪的“廣場空地”確定了主要軸線，在其端頭以形式莊重的大禮堂為收束，草坪兩側(cè)則散布教學建筑。這一空間模式，也常被人們稱為杰斐遜式。由此足見，墨菲的規(guī)劃綜合考量了東西建筑文化之迥異，同時又試圖將二者融合從而集之大成。
此時卻出現(xiàn)了一個棘手的問題。依照中國人傳統(tǒng)的建筑審美觀，將二校門、草坪與大禮堂視為一個整體景觀，那么其縱向軸線應該與二校門取直，形成“中軸線”布局。可是，清華園早期的校園環(huán)境是舊時的中式園林，在墨菲規(guī)劃之前已建成的二校門、工字廳、清華學堂之間，保留了土山和山上的古樹，如果追求二校門與即將新建的大禮堂、大草坪的軸線效果，則需要對原有古木地形進行改造或者拆除工字廳。
針對這個問題，墨菲在1914年與周詒春校長的會面中建議“尊重場地原有的古物”，采用大草坪軸線，北部由大禮堂收束，而不對校門入口處的土山以及進門兩側(cè)古木進行破壞。這樣處理的效果，使大禮堂前的廣場區(qū)，同二校門之間的關(guān)系更加符合中國傳統(tǒng)園林空間的“藏”與“露”的關(guān)系，完美貼合了墨菲所提出的“在場地設計中采用中國傳統(tǒng)的朝向及園林設計的原則”，也造就了今天的清華園。
這種獨特的軸線設計成功地將中國傳統(tǒng)里周正的“軸線文化”用一種變通而包容的姿態(tài)展現(xiàn)，同時也蘊含了人類對自然、歷史的溫情與敬意。從美學上看，含蓄的“園林式”格局避免了初入校門內(nèi)部一覽無余的直白，為大禮堂增添了含蓄而神秘的色彩，最終實現(xiàn)了梁實秋先生筆下“才跨進校門的人，陡然看見綠蔥蔥的松，淺茸茸的草，和隆然高起的紅磚的建筑，不能不有身入世外桃源的感覺。再聽聽里面闐無聲響的寂靜，真足令人疑非凡境”。
說明：本文摘編自清華大學建筑學院2010級碩士研究生方雪的學位論文《墨菲在近代中國的建筑活動》，并參考了其他相關(guān)文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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